【作者君简介】
蒋君平
从事行政人事工作,闲时爱聊聊花事,看看花开。
苏东坡是我最爱的文人,没有之一。
他说,“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不好人”。窃以为,千年以来,天下人见苏轼,亦是无一处不好。
这是苏轼用一生的旷达率真、品德才情、性情胸襟赢得的身前身后名,大约从玉皇大帝到卑田院乞儿,没有一个人是不深爱他的。
唐宋八大家里,苏轼的老师欧阳修,在苏轼二十几岁时对他的前景预测已超过自己,而那时,苏轼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无名晚辈。我想,苏轼最欣赏的陶渊明和白居易,若他们生在同世,一定是能把臂相交,互引为知已的。
如果说李白似仙,如长安街头的青年游侠儿,太过神逸无边;杜甫如史,是成都草堂的悲愤老衰翁,稍嫌沉闷潦倒;那么苏轼,就是三国赤壁雄姿英发的周郎和山阴兰亭潇逸飞扬的王羲之及采菊东篱淡泊安适的陶渊明合体,一生几起几落,入世出世,天地俯仰,能辅助朝政、造福一方,亦能搏琴抚弦、邀月听涛,还能耕种东坡、四海放达。在我辈看来,东坡和东坡仰望的先贤们是日月同光,伯仲难分的。
连苏轼的戏谑之事,都透着那样的灵气和智慧,打着强烈的东坡印迹,一个个可爱的小故事流传至今,仍被人们津津乐道。这些对他的形象不仅无损,反而使其更丰盈饱满,恰如素描的腻笔,将有趣的细节精描细绘,又适当放大。有些甚至成为点睛之笔,显微见著,彰其神彩。
一、 藿香正气水 可救东坡命
藿香正气水是我国传统的中药祛暑剂,具有解表化湿,理气和中之功效。此药用于外感风寒、内伤湿滞或夏伤暑湿所致的感冒,可对症治疗头痛头昏胸闷、脘腹胀痛、呕吐泄泻、肠胃型感冒等诸症。由苍术、陈皮、厚朴(姜制)、白芷、茯苓、大腹皮、生半夏、甘草浸膏、广藿香油、紫苏叶油按一定配比制成,辅料还有乙醇。
这个药在宋时的雏形叫藿香正气散,其配方大致和现在一致。具体是谁创的方子已无从考据,苏轼虽对养生及中药颇有研究,此方却并非他的首创,而他甚至是不知此方的(我推测),要不,藿香正气水估计能救他一命。
苏轼于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六月初,在被贬海南遇赦回朝的途中,于江苏常州的某夜,在江边舟中与友人饮酒进冷食后染疾,上吐下泻,第二日又赴某宴,酒肉再进,食积泻痢更巨,从此卧床难起,日渐衰弱,他仗自己精通医道,在身体稍见好转时自配方剂,以中药进补,结果身体虚不受补,反受其累,不幸卒于1101年7月28日。
现在看来,苏子当年受诏回朝,已是六旬多的老翁,正值七月酷暑,一路劳顿,饮食不当,引起肠胃不适,其症状应为肠胃型感冒,若用藿香正气水扶正祛秽,正好对症,可其却在此时错误地进补,热补过猛,用药失误,导致病情加重,如雪上加霜,终至一病不起。
“大患终有身,无患则无疾”。此生本非我有,营营从此抛却。一代文豪,就此驾鹤羽归。
一想到当时若能应用此方,可令这位风神俊逸的文坛宗主在世间多逍遥些时日,为后人留下更多的华章墨宝和轶闻典故,我就不禁唏嘘,可惜可惜!
二、 子苏子 姜制之
苏子虽未知藿香正气水,却是和这药配方里的几味主要草药有故事。
话说他有位同仁,名姜至之。一日,姜大人突然冒一机灵,手点苏轼:“子苏子”。这话可解为先生你是苏子,音也可解为紫苏子。苏轼一听,调侃我呀:“你,不是厚朴,就是半夏”。姜大人不解为何。苏子坏笑:“不是厚朴、半夏,何以用姜制之”。姜大人咽而无语。
瞧,文人的戏谑里全是文化。
古时医家认为半夏、厚朴有毒,需用姜炮制后才能入药。而紫苏,用途很广,幼苗和嫩叶可以食用。籽实可以作为芝麻的代用品。苏子油可食可药可作工业原料,用途犹广。苏子饼渣还是家畜的好饲料,也是很好的有机肥料。这个故事里的三味药都是藿香正气水里的主要配方。
这两位宋时官吏玩的是文字游戏,也因那时中药是治病救人的唯一药品,人人多少都有所了解,生活里离不了它,才得以信手拈来,言之有物。
被苏子渊博才智折服的人,因了他的性情,又在仰望里有了平视的目光,一个有高度又有温度的人,他是能凌云下凡的仙,也是能摘星补月的神,更是一位时而机锋显现,时而平易近人的智者,他的风雅风趣、从容自在、烂漫乐天,时常引导和安慰着我们,烛照温暖了无数人。
三 、藿香 紫苏 一朝相逢 终身不弃
藿香、紫苏,我默念这两味中药的名字,眼前便浮现出它们的样子,这两个念之有香气、食之有美味的药草,我是认得的。
老妈家里种紫苏和藿香已有好几年了。种在花盆里和楼下的空地上,分别也就十来株,却可以让我们从春天到秋天,一直享用它们的美味。
记得第一次见藿香是在一次去秦岭的山里,转过一处山居,在屋后有一簇,也不知野生的还是农人种下的,摘下叶子揉了闻时,非常重的调料味儿,就象花椒叶那么冲,但香气象小茴香,又有点八角的混合味儿。总之,闻过后,你就会猜测,这是哪种调料吧?而且,下次再遇到,冲鼻浓郁的气味儿会让你回忆起它的样子,不会混淆于其他植物。
这和藿香的初相遇,只是记住了味道,用照相机拍下了样子,并不认得,也根本没有和藿香联系起来。
在我的印象里,熟悉的藿香正气水味道,根本不是这样儿的。藿香正气水的味儿又冲又怪,我吃过一次,就吐了,唉,这什么呀,本不想吐的人,都能吃吐了。从此,除非万不得已,也只买藿香正气丸用。后来查资料,它最明显的味道是广藿香油、紫苏叶油和甘草及乙醇。这几种经提炼配合后会产生混合刺激的怪味,很多人不习惯。这药对藿香这种植物简直是一种抹黑,如果寻着药味去想象藿香的味道,那一定是南辕北辙,绝对会把人带沟里。
自从见过、闻过那株藿香,在网上查了很多图文资料,最终得以验证却是机缘巧合。
那是有一年老妈从同事家掐回来些枝叶,说这是藿香,可以烙馍。我一看一闻,这不就是在山里见过的那株味道奇特的植物吗。后来,在秦岭老县城,农家乐里吃到一道特色菜,老板说是藿香叶子拖鸡蛋面糊油炸的小吃,外酥里嫩,鲜咸香浓,很窜的调和香味,入口难忘。
三次和藿香的相遇,让我从此认准了它。
▲藿香
再后来,老妈要了些藿香种子,在楼下的花坛里种出几棵来,家里每烙锅盔或蒸花卷,就摘些叶子当做调料,这样的锅盔、花卷自是外面没有的味道,也是我爱的。
“藿香芳香而不嫌其猛烈,温煦而不偏于燥热,能祛除阴霾湿邪,而助脾胃正气,为湿困脾阳,怠倦无力,饮食不甘,舌苔浊垢者最捷之药。亦辟秽恶,解时行疫气。……藿香气味和平,不嫌辛燥,故助脾胃而无流弊。”(《本草正义》)
瞧,藿香的好外有这么多。
看过,闻过,吃过藿香,就此对这植物认得很准,不会搞错。
开始种藿香的第二年,有一次转花市,看到有紫苏的种子,买回一包来,老妈也种下一盆,紫苏的叶子紫紫的,圆圆大大,开花结籽的样子跟藿香有点想象,鲜叶子的味道比藿香的香味更复杂,香气有调料味也有一些药的苦味。
▲紫苏
它们的名字各自说明了它们的特点,藿香的香字,点明了它的味道浓郁,紫苏的紫字,点明了它的叶子正背两面皆是紫色,只是,这紫苏在我家种过第二年,再种出的叶子紫色渐渐淡去,只在叶背有些泛紫,是紫苏变成了白苏,还是营养不良,叶色变化,我无法分辨,不变的是苏叶的味道。紫叶的紫苏多做药用,绿叶的白苏多做食用,紫苏的味道要重于白苏。
苏叶的味道是什么呢,它要搭配合适的菜品才愈显其特殊和鲜美。
日本多用苏叶包裹生鱼片鲜食,味道独特。韩国泡菜里必加苏叶,一是调味,二是苏叶具天然防腐作用,另外,腌紫苏叶本身就是一道极具特色的韩国腌菜。而在中国,紫苏的叶茎皆可入药,嫩苏叶可凉拌、炒鸡蛋、卷煎饼、包饭团、当茶饮,各种吃法因着紫苏叶的味道都别有风味。且具有解表散寒、行气和胃的功能。我是极爱卷在煎饼里吃的。
苏子油的味道我没有尝过,但估计是很香的,莫说人喜欢,成熟时连鸟儿都留连不断,我家的紫苏结籽时,总要在还不大成熟时就采了留种,要不然,等不到籽熟,就会被闻香而动、馋嘴的鸟儿吃得精光。藿香、紫苏,从相遇到如今,一年年熟悉它们,喜欢它们,在以后的日月里,依然会有它们的陪伴。那是我家阳台夏日的风光,是我家比之其他家多出的美味。
四、 厚朴 半夏 高颜值有药效
▲厚朴
厚朴在陕南、四川、湖北多种植,是高大树木型中药。第一眼看到植株会觉得象广玉兰,可是叶子却一片顶了广玉兰的两三片,且狭长到可盖过人脸,叶子在枝端上十几片聚生,春末时叶中间托出一朵极似广玉兰的淡黄花来,其药用部分为树的茎皮,经蒸煮姜制,便为一味好药。厚朴、广玉兰都是木兰科的姐妹花,叶、花、果的共性很多。种此药的多在山间平地,因此树叶子巨大,树杆挺直,花大荫浓,视觉冲击力较大,即使你不认识,也会印象深刻。这也是我见过后念念不忘的原因。秦岭南麓,成片的厚朴林,隐在深山里,也许,你就曾见过,看今天能否对号入座。
▲半夏
半夏,生于夏至日前后。此时,夏已过半,故名半夏。这是一种全国各地广布的野草,多生于海拔2500米以下,常见于草坡、荒地、田边或疏林下。虽是野草,颜值不低,其叶有三叶、五叶之分,叶型舒展雅致,花是天南星科特有的佛焰苞型,犹如吐芯的蛇,喜阴喜水,在山里水边多见,在城市的背阴湿润处,亦多见。我在大兴善寺的佛塔台阶下就曾见过它们的身影。其用药部分在根茎。生时有毒,用姜熬煮至没有麻味,即可入药。
中药可治身病,东坡可治心病。但愿我们身心不宁、迷惘不安时能找到平抚蕴藉的好方子,无论何时何地,都如飞鸟入林,鱼投大海,到什么地方唱什么歌,安步可当车,安心是吾家。
编辑|西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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